在想什么呢

| 猪尔 | 落魄诗人脱贫记


-一篇破烂文

-主猪尔,微范宜



          要说这王嘉尔啊,属半个当代落魄诗人。


          落魄诗人由什么组成:堆叠无法释放的情绪、皱成一团的文笔、破烂发霉的空口袋。其实还应该加上两斤酒,但王嘉尔不喜酒,缺了个宣泄点,这让他愁上又加愁。


        于是乎,王嘉尔决定随着自己屁股腚一块长大的竹马林在范,试一试垂钓解忧。林在范一脸不乐意,自个儿的大好时光,怎可再容一人掰了分享去。但看到好友胡子拉碴,尽日愁无限的模样,还是松了口,叮嘱王嘉尔剃个须,明早五点准,江边路口等。


        次日,这烈日都要焦到林在范头旋顶了,对方还没到。幸好自己早摸透了好友的脾性,早早撑起杆,死盯浮杆,嘴里叼片叶,哪还管得了他王嘉尔是半路打猛虎还是翻土泪葬花。


        事实上王嘉尔并非存心失约,只是他起来发现自己的烂口袋再也崩不出一个钢蹦来打车时,不住长叹一声,举世纷纷笑我穷啊!王嘉尔忍不住诗意大发,洋洋洒洒几笔大字下去,铭一段《脱穷集》。


        王嘉尔点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对《脱穷集》这作品满意的很,不禁心头一热,满含热泪。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老窗,忍不住要对着太阳宣告他那赤诚热烈的启程决心。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阵狂风袭来,卷去了他的佳作。他的诗狠狠地砸向楼下的路人脸,不小心留下的大块墨汁还甩了上去。王嘉尔慌张赶下楼,期间还念着屋里头还有什么电器可以变卖赔礼道歉。


        对方没恼怒反而笑得一脸纯真无害,提醒王嘉尔以后小心便作罢。

        

        哪想着王嘉尔竟一眼掉入温柔乡,那一笑倾了他心城,赶忙用墨脏了脸的理由将人请进了屋。


        待对方脸洗净,王嘉尔可把人看得清楚喽:双目有神勾人魂,浓眉薄唇摄人心,特别是不经意撩发时,透过衣服隐隐约约显现的大块胸肌,练得十分不错的手臂线条,馋得王嘉尔直捻袖边擦口水。


        等王嘉尔掏出从林在范处死皮赖脸抢来的两份糕点迎客,细细问来才得知,这位“砸”来的客,名为朴珍荣,明年二十六,身强力壮,无妻无女,老家有亩田,盖了一栋房,早些年来城市做小生意亏本了,如今在附近的农贸市场摆了个猪肉摊。


         脱贫致富,美人儿身边顾,家徒四壁不怕没地儿住ー是个好去处!


        两眼馋馋把朴珍荣送走后,王嘉尔摩拳擦掌,暗下决心要改头换面,从落魄诗人进阶到猪肉摊老板娘。


         终于盼到晒成碳块的林在范回来,两手空空,表情与肤色融为一黑。王嘉尔怕是忘了清晨失约,迫不及待呈上自己的佳作,抓着林在范就是规划一番宏伟大业。

 

       林在范空载而归,哪还有心思陪王嘉尔乱叨叨。王嘉尔那些诗他也不咋看,写来写去就那样。

 

        他心情不佳就指着王嘉尔的漂亮额头破口大斥懒诗人写烂诗,心情好就夸王嘉尔是在做艺术,反正艺术没得啥条条框框,你做的自个儿开心的就行,哪天把马桶倒过来安天花板上也得尊你一声大艺术家。


        在王嘉尔一番噼里啪啦的演讲中,林在范总算抓住了关注点:猪肉摊。他上周打算买几块肥猪肉做顿糖醋红烧肉小小戒断一下自己的吃鱼生活,不想在附近的市场碰到了位豆腐西施。


        这豆腐西施,肤白貌美,细胳膊细腿,林在范直言不讳,觉得自个儿就该和这样的美人配。他当即包揽了摊上的所有热乎豆腐,成功加上对方微信,豆腐也成功包揽了自己一日三餐。


        现在王嘉尔来了这一出追人大戏,自己以友人身份蹭着跟去,能见美人还不必天天吃豆腐,岂不美哉。


        林在范自以为两全其美,豆腐到手,便答应了帮王嘉尔追朴珍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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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忘了王嘉尔这落魄诗人的身份,一穷二白的,难道他俩灌西北风赚钱吗。已经来不及了,王嘉尔扯着林在范,用几张旧报纸铺在市场门口的空地上,在不懂哪儿翻来的泡沫箱面写上大大的“卖诗”二字。


        林在范觉着这实在太丢面,刚计划着什么时候扔下王嘉尔,迎面就撞见一开市便来开早摊的豆腐西施:段宜恩。


       “在范哥怎么也来摆摊了呀”段宜恩笑眼盈盈,唇启微张,露出尖尖虎牙。


       林在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来帮帮朋友,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说罢,刚要回头给臭崽子王嘉尔介绍介绍自己的梦中情人,就不见着人了。


        两眼望望,好家伙,原来谈恋爱去了。


       只见那王嘉尔屁颠屁颠跑到忙着把猪肉从车后备箱扛下来的朴珍荣旁边,欣赏对方暴起青筋的肱二头肌。


        “嘉嘉这么早来市场买菜吗”朴珍荣嘴上问话,脸上泛起笑,手里头还不忘做正事,汗从额头溜向下巴,颇有劳动人民最光荣的意味。


        “是嘞,来选一选一天中最新鲜的肉罢了”王嘉尔这时又假装矜持,故意撇过头不去看朴珍荣,哪想脑子里全是一番汗滴朴美男春色图。


        朴珍荣笑意吟吟,也不说话,扭头摆上砧板磨刀霍霍砍了条漂亮新鲜的大排骨肉,切好一块块,装塑料袋里扔到王嘉尔面前。“昨天你请我吃糕点了,这是还礼。”


        王嘉尔哪受得了这种不容抗拒的好意,特别对面那人眼还直勾勾盯着自己,下一秒感觉自个儿立刻变成盘中餐。他只好红红脸推辞道“我不会做菜,不用啦”朴珍荣听了倒也不强迫,收起袋子,“那只好在家里做给嘉嘉吃啦”


        这下,王嘉尔真得嘞不明白了,明明是要追人家,现反倒自个儿被撩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跟那猴屁股蛋子一争高下。


        该不会是两情相悦吧,王嘉尔挠挠头,七横八竖理不清头绪,连第一点喜欢的原因都列不上,王嘉尔那诗人愁,接连又涌上心头。


        情绪上来了,王嘉尔回到自个儿的摊位上,蘸蘸水笔就开始在皱巴巴的白宣纸上写,一首《肉摊赋》,一气呵成。


        写是写完了,不过王嘉尔这抒发不像是人家大文豪那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大彻大悟,反倒比较像蹲完茅坑纸扯一把纸擦干净屁股的畅快之感。王嘉尔从高中开始写诗,勤勤恳恳,每日十五张大熟宣,班主任看了贼感动,现在哪还有年轻人有这番热腔的写诗情怀啊。于是把王嘉尔任命为语文课代表,即使班级的语文平均分被他拉低了几个百分点,班主任还是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嘉嘉啊,写得烂不要紧,重点是热爱,要坚持写,总会有人看到你的发光点”


        王嘉尔极听话,这诗一路从十几岁一写就到如今。其实吧,他也想靠卖诗集赚赚钱,这样一石二鸟,即可写诗又可卖诗,何乐不为。他也明白自己写得烂,日日盼着数量能产生质量的变化,还在心里头念叨着伯乐何时才会出现挖掘他这条烂闲鱼。


        然而“机会”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就在他刚停下写《肉摊赋》的笔,一位穿全黑绒面西装的男子,顶着一头非主流的柠檬黄朝他走来。王嘉尔被这高饱和色闪瞎了眼,心里想着这人不会姓金名主吧。


        实际上王嘉尔对了一半。对面的人确实姓金,但全名为金有谦。金有谦一双筷子腿直直逼近,名片简直要甩到王嘉尔脸上了才开口“你摊上的诗我老板全要了,今晚去陪我老板吃饭。”还不等王嘉尔回应,那柠檬黄就显摆自己腿长,扶了扶不合适的墨镜,跑掉了。过会子又冲来一个红发长腿全黑西装男人,扔下一沓钱,把王嘉尔的诗全抱走,连写了“卖诗”俩字的泡沫板也不放过,整个儿把他的摊搬空。


        王嘉尔这才反应过来,凑近一看名片“珍的肉,珍的贵”公司,朴总,联系电话xxx-xxxxx。


        王嘉尔哪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也没想过会如此天降富贵,他把在豆腐摊上卿卿我我的林在范强拉过来一番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有人馋他身子了。


       敢情他王嘉尔这不是卖诗,这是卖身啊!他一想到有个不是油头反而是头油的老男人欺他上身就欲哭无泪,自个儿还打算今晚在家和珍荣温存温存,增进感情呢。林在范在一旁用力拍拍胸脯,人虽落魄,志不能失!你把那钱甩他一嘴子,要回诗来扭头就跑,老子门口骑小电驴载你回来跟珍荣吃排骨。


       王嘉尔听了贼感动,竹马真不愧是竹马,关键时刻总施于援手,救人于浮屠之间,不过当然是忽略附加条件帮他吃两周的豆腐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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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坐在电驴车后座,王嘉尔紧紧扒住林在范后背,开始回忆自己芝麻粒大的干巴情史。


        高中时期喜欢隔壁班高高壮壮的体育委员,他那肌肉可是抗上三把关公刀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类型。王嘉尔馋啊,往人家抽屉里塞情书,熬了几天夜洋洋洒洒一长篇情诗,怕写错字,还改用铅笔认真码了一遍。可人家体育委员为什么是体育委员,就属不爱听文化课,打开一看文绉得不行,就差找几个甲骨文做点缀了。心烦,把王嘉尔那脆弱心意揉成团,扔垃圾桶里。


        王嘉尔难过啊,漂亮脸蛋都哭得皱巴巴。从此他就开始像怨妇一样写诗,什么七大洲四大洋,家里来了只小强,倒垃圾般哗啦啦倒进诗桶里,按竹马林在范的说法是,人心里有气,如同肚子胀气,不得不排,必须得排。王嘉尔就一直排啊排,排到如今二十五,小手指头都没勾过,就要给不认识的秃头老爷送肉体。


        车刚到豪宅大门口停下,还是那个发色亮晃晃的金有谦,笑眯眯道了句“王先生里面请”,便不由分明地连拖带拐扯着王嘉尔衣领往里走。


        小电驴上的林在范看着两眼泪汪汪的人儿可怜巴巴地朝他伸手,假惺惺地掉下几颗泪,掏出刚才金有谦偷偷塞给他的信封,蘸口水点了点里面的钱。


        王嘉尔怕极了,一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啊抖,那金有谦还给他戴上眼罩,领他直直往前走。完了,逃不掉了。


        等到不知道走了多久,王嘉尔被摁到座椅上,解开眼罩。


        映入眼帘的是红烧排骨,糖醋小排,蒜香炸排骨,豆角土豆焖大排,清蒸排骨,莲藕排骨汤,在这堆菜后面的是笑得褶子翘上天的朴珍荣─朴老总。


        王嘉尔瞬间又气又恼又喜又泣,像极了古书里受了委屈的闺房妹儿,豆滴大的眼泪差点掉进面前的汤碗里。这下不得了,朴珍荣赶忙从桌那头走过来,蹲下身,抬头看泪在眼眶里打转的王嘉尔,摸摸手连问怎么了。


        王嘉尔把委屈一箩筐倒出来,知道了事情原委的朴珍荣才知道金有谦那中二小子把自己“傍晚叫人过来吃顿饭”的友好邀请行为理解成了坑蒙拐骗行为。朴珍荣皮笑肉不笑,直接扣掉了金有谦三天的年假。


        不过虚惊一场,总归是好事。王嘉尔看面前朴珍荣抱歉又愧疚的帅气脸蛋,乐得鼻涕泡蹦了出来“朴老总请吃饭诶,用的是今早的排骨吗。”朴珍荣见哭花脸的小朋友开始开起玩笑,也打趣到“是啊,把摊上的全包回来了”


        原来这朴珍荣是市场承包人,那小摊是租给他远方二舅的三弟的儿子崔荣宰的,他去巡视了几日,不知“为何”一时起兴去帮剁了几天的猪骨头。


         王嘉尔听得一愣一愣,敢情自个儿真的傍大款了。他埋头直啃大排,怕给对方留下啥不良印象,可他又好奇“那你为什么要买我的诗呀”


        “回礼。”朴珍荣笑眯眯,盯着王嘉尔油腻腻的嘴唇。


         “可我就请过你一次糕点诶,你回两次礼?”王嘉尔拿起纸抹了抹嘴,睁大眼睛等对面的人回答。


         “因为想要你的回礼。”

         

       后知后觉被压在丝绸床垫上的时候,王嘉尔才幡然醒悟:原以为自个儿是那欺骗善良白面书生的小妖精,不料对方才是修炼了几千年的老狐狸,吃人神不知鬼不觉。


        可就算王嘉尔再怎么喜欢朴珍荣的健硕肌肉和秀气长相,也不愿不明不白被夺了身儿,伸手托起欺他身上的朴珍荣脸蛋儿“珍荣你喜欢我吗”


        朴珍荣笑得一脸温柔,亲了亲裹住他脸蛋的王嘉尔的手掌心“早在十年前就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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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件事,朴珍荣有好多话想说。他想说,他其实是隔壁班王嘉尔中意的体育委员的同桌,他经常会看到那个眼睛水汪汪的小男孩总趴在教室对面的栏杆边,假装不经意瞟向自己班里。


         但要说真正心动是什么时候呢,可能是那次诗歌朗诵大会。王嘉尔在台上念起自作诗,口水话加文言虚词,说话节奏像被呛了喉咙总停顿在奇怪的地方,连语调都变得怪声怪气。台下的大伙被逗出阵阵笑声,王嘉尔也没有停下来,仿佛把所有的激情和勇气全压在这首诗中,诵读完就是最大的成功。


        底下笑最开心其中一人当属朴珍荣,硬生生把眼泪挤出来,他开心,他喜欢,他也敬佩,觉得王嘉尔真的是热爱写诗。王嘉尔不怕做一个大众眼中的蠢人,他只想做一鼓热腔里的火焰,燃起属于自个儿的一片天。


        朴珍荣为这可人儿倾心一片,可王嘉尔喜欢别人,日夜埋头苦写情书,结果还要被那不解风情的体育委员揉成团扔了去。但那封情书没有扔掉,最后被小朴同学后来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当做少年青春期最后一点甜蜜的回忆。


        那时期的朴珍荣家道中落,竟为躲债,连高中都没念完就随家人躲去远方。后来一点一点还清了债务,自己也跟着兄弟亲戚做小本生意一路走,一路打拼到现在,盖了房,买了车,自己还能开个小企业,在城里搞个农贸市场。


        忙忙碌碌兜兜转转,朴珍荣哪还想到一次去市场挑海鲜时,竟碰到林在范拉着当苦力的王嘉尔选购夏季便宜大西瓜。


         朴珍荣想着自个儿二十五,年轻力壮,一身腱子肉可比当年王嘉尔的理想型翻上一番。他先是抢了崔荣宰的猪肉摊,非要白干活一个月守株待兔。可朴珍荣砍了一周的骨头,手臂肌肉练结实了不少,却只能见林在范一人天天跑来撩卖豆腐那小伙子。


        这哪能行啊,朴珍荣和那卖豆腐的小伙子段宜恩一商量,从林在范那里打听来了王嘉尔家附近的地址。朴珍荣就每天像备战考试般规律作息,上午早市准时开摊,中午去王嘉尔住的附近等偶遇,下午的摊开到三点半,再逛逛等偶遇,晚上干脆就在附近街的夜市摆了个冰淇淋机,一边做,一边等。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老天开了眼,让王嘉尔的诗从窗台上飞下来噼啦啪啦打到朴珍荣脸上。这风来挺好,这纸也飞挺好,打脸上有种一见钟情,爱情的感觉。朴珍荣如此想道。


        当然,后来的事情大家伙儿也知道了,不就是朴珍荣把王嘉尔拐上他顺滑丝绸大床,王嘉尔也心甘情愿张开大腿,二人双宿双飞的故事呗。若你问我标题那“落魄诗人脱贫记”到底是怎个脱贫法,我可要你从头再细细念一遍,答案尽在不言中。若你是问我这脱贫法放自个儿身上可不可行,那我也要你从头再细细念一遍,答案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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